CCTV歷史紀錄片《巴寡婦清》
(征求意見腳本)
李永明
兩千多年前，一位偏居西南的神秘寡婦，破天荒地成為秦始皇的座上賓。秦始皇對她恭行賓主之禮，并為她筑起一座氣勢不凡的女懷清臺，以示褒揚。一個窮鄉(xiāng)寡婦，受到千古一帝秦始皇非同尋常的優(yōu)渥禮遇，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事件背后，到底隱藏著怎樣的歷史謎團呢?
第一集 神秘寡婦(大秦貞婦)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橫掃天下，統(tǒng)一中國。不久，一位生活在西南巴郡偏遠之地的寡婦，進入了秦始皇的視野，并堂而皇之地來到大秦帝國的首都咸陽，受到秦始皇的隆重禮遇和特別褒獎。
這位不同凡響的女性，有一個在今天的人們看來十分奇怪的名字：巴寡婦清。
這位名叫巴寡婦清的神秘女性，到底有著怎樣的獨特魅力而受到素有千古一帝之稱的秦始皇的禮遇和褒獎呢?
一百多年后，西漢的大史學家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略帶幾分羨慕和疑惑的口吻記述了她的事跡：
巴寡婦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數(shù)世，家亦不訾。清，寡婦也，能守其業(yè)，用財自衛(wèi)，不見侵犯。秦皇帝以為貞婦而客之，為筑女懷清臺?！?，窮鄉(xiāng)寡婦，禮抗萬乘，名顯天下，豈非以富邪?
這是目前所知道的關于巴寡婦清最早也是最權威的記載，從中，我們可以粗略地了解巴寡婦清的身世。
她是一個出自于世代經營丹砂之家的寡婦，家族財力十分雄厚，并因此而“禮抗萬乘，名顯天下”。巴寡婦清在當時顯赫的社會地位，突出地表現(xiàn)在秦始皇對她的禮遇褒獎上。
從司馬遷的記述中我們知道，在秦始皇心目中，巴寡婦清的分量已經遠遠超出了當時所有的女性。一是秦始皇用“貞婦”二字對巴寡婦清作出高度評價;二是秦始皇把巴寡婦清當成貴客對待;三是秦始皇為巴寡婦清筑“女懷清臺”，旌表其德業(yè)。
視巴寡婦清為“貞婦”，這是秦始皇對女性的一個極高褒賞。從目前已知的記載看，秦始皇生前對女性給予如此高的評價，僅此一例。
專家解讀
說到秦始皇與巴寡婦清，不能不提及秦始皇對女性的態(tài)度。作為威加四海的始皇帝，秦始皇在對待女性的態(tài)度上與歷代君王有著很大的不同。一件有趣的事情是，秦始皇終生未立皇后。他的皇后到底是誰，各種史書只字未載，始皇陵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有關秦始皇皇后的遺跡，因此至今仍然是個謎。另外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是，秦始皇十分反感自己的母親。秦始皇的生母趙姬，長期作風不檢，先后與呂不韋、嫪毐私通，給秦始皇投下了沉重的心理陰影，母子關系一度瀕臨斷絕。秦始皇視巴寡婦清為“貞婦”，不能不說是巴寡婦清的一個殊榮。
巴寡婦清“禮抗萬乘”，顯然是說秦始皇把巴寡婦清當成貴客，彼此之間行的是賓主之禮，這在當時無疑是最高禮遇。
專家解讀：
司馬遷所說的“禮抗萬乘”，意思是秦始皇會見巴寡婦清時，用的是對等的禮儀，表明是平等關系，而不是上下關系。抗，不是抵抗的抗，而是對等的意思。萬乘，指的是萬乘之君，這里當然代指的是秦始皇。春秋戰(zhàn)國時期，各國廣納賢才，對于能夠輔佐霸業(yè)的豪杰之士，各國君主往往執(zhí)賓主之禮，以示特別尊重。舉一個例子，出生魏國的尉繚，因提出賄賂六國豪臣拆散合縱的對策而受到賞識，于是，秦始皇“見尉繚亢禮，衣服食飲與繚同”。巴寡婦清能夠成為秦始皇的座上賓，而且享受“禮抗萬乘”的禮儀，在當時是十分罕見的，對于女性而言，更是絕無二例。
秦始皇對巴寡婦清的敬重，最典型的是“為筑女懷清臺”。臺，就是中國園林中常說的亭臺樓閣的臺，本義是地面上的夯土高墩，一般指修建在高地上的游覽勝地。女懷清臺，是以巴寡婦清命名的一座游覽地，主要目的是為了旌表巴寡婦清的德業(yè)。在中國歷史上，皇帝為表彰一個女子而筑臺紀念，是秦始皇的獨創(chuàng)，此后罕有類似案例。
專家解讀
秦始皇“筑女懷清臺” 旌表巴寡婦清一事，對中國古代社會的道德教化影響很大。旌表，是歷代君主提倡推廣道德觀念的一種表彰方式，相當于當代對先進人物頒發(fā)獎狀、證書、獎品之類以引領社會風氣一樣。秦漢以來，歷代王朝對堅守儒家道德的人大加推崇，往往由朝廷或官府賜匾額、造石坊，以彰顯其名聲氣節(jié)。秦始皇為巴寡婦清筑“女懷清臺”一事，開啟了中國古代道德教化的旌表之風。
秦始皇對巴寡婦清評價之高、禮遇之隆、褒獎之重，可以用“空前絕后”來形容。作為千古一帝，秦始皇對巴寡婦清這樣的一個窮鄉(xiāng)寡婦的的敬重褒獎，其規(guī)格之高，可以說遠遠超出常理?？v觀數(shù)千年中國歷史，一個民間女性受到最高統(tǒng)治者的尊崇褒揚，還沒有任何人可以同巴寡婦清相提并論。
眾所周知，秦始皇生前驕橫跋扈，性情怪異，威震天下，目空一切。巴寡婦清，一個窮鄉(xiāng)寡婦，卻在秦始皇心中分量如此之重，不能不說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奇跡。
那么，這個奇跡的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樣的奧秘呢?或者說，巴寡婦清到底憑借什么，獲得了素有秦始皇不同尋常的垂青呢?
傳統(tǒng)的觀點認為，秦始皇尊獎巴寡婦清的深層原因，是巴寡婦清守寡未嫁的貞潔。秦滅六國后，秦始皇實行一系列統(tǒng)一措施，針對各地民風鄉(xiāng)俗倫理道德各異情況，特別注意整飭風俗，統(tǒng)一倫理道德規(guī)范。公元前210年，在秦始皇最后一次巡游的《會稽刻石》中有“防隔內外，禁止淫泆，男女潔誠”的訓誡。秦始皇筑懷清臺，目的是要把巴寡婦清樹立成道德楷模來引領社會風氣。
專家解讀
秦始皇樹立巴寡婦清的貞婦形象，與當時的倫理風俗有關。無論是秦國，還是已經統(tǒng)一的東方六國，從宮中到民間，都盛行淫亂之風。這種情況，從各種史書的記載和《詩經》、《楚辭》的文學作品中，都能夠反映出來。秦始皇如此強調婦女的貞節(jié)，除了整飭風俗外，還另有其心理原因。秦始皇的母親趙姬早寡，與呂不韋通奸多年，又與繆毒淫亂，甚至引發(fā)“蘄年宮政變”，危及皇位。秦始皇痛恨太后的淫亂，制定了許多嚴懲淫亂行為的法律。巴寡婦清既沒有改嫁，也沒有招贅，完全符合秦始皇提倡的倫理道德要求，自然要受到褒獎。
然而，已故的著名歷史學家郭沫若先生，曾經在《呂不韋與秦王政的批判》一文中給我們提供了另外一個答案。
秦國從商鞅變法直至呂不韋當國，奉行的都是重農抑商的基本國策。然而，秦始皇執(zhí)政以后，除繼續(xù)重農外，也越來越有了重商的傾向。
司馬遷《史記·貨殖列傳》在記載巴寡婦清時，還同時記載了另外一位經商致富的商人：
烏氏倮畜牧，及眾，斥賣。求奇繒物，間獻遺戎王。戎王什倍其償，與之畜。畜至，用谷量馬牛。秦始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時與列臣朝請。
專家解讀
烏氏(zhī)是分布在今天甘肅省平涼縣一帶的少數(shù)民族。烏氏倮是一個因經商致富而受到秦始皇常識的典型代表。他的盈利模式很簡單，就是養(yǎng)殖馬牛，換成奇珍異寶和絲織品，暗中獻給另外一個少數(shù)民族的首領，結果這個少數(shù)民族首領以十倍于所獻物品的馬牛償還給他，馬牛的數(shù)量多到以山谷為單位來計算。秦始皇詔令烏氏倮地位與封君同列，按規(guī)定時間同諸大臣進宮朝拜。這是秦始皇重商思想的一個典型案例。
郭沫若的觀點與司馬遷的觀點如出一轍。然而，不管是貞潔說，還是重商說，都不能有效破解秦始皇禮遇巴寡婦清隱藏的歷史奧秘。
那么，秦始皇特別禮遇巴寡婦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西安臨潼，驪山腳下，橫臥著秦始皇陵巨大的陵園區(qū)。隨著秦始皇陵文物考古的步步深入，一則關于秦始皇陵地宮水銀來源之謎的考古報告，讓人們把目光再次投向巴寡婦清。
于是，秦始皇與巴寡婦清之間本來已經撲朔迷離的的關系，突然之間平添了一層神秘色彩，變得更加玄乎而詭秘。
人們不得不猜想，秦始皇打破常規(guī)禮遇巴寡婦清的背后，是不是還隱藏著更多的不為人知的歷史真相，只是，這個真相一直還籠罩在重重霧障之中。
地宮，是秦始皇陵建筑最核心的部分，是放置秦始皇棺槨和隨葬器物的地方。
關于秦始皇陵地宮曾經使用過大量水銀的史實，司馬遷在《史記·秦始皇本紀》中有“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钡拿鞔_記載。然而，地宮水銀是否確有其事，兩千多年來一直是個未解的謎。
1981年和1982年，研究人員在對秦始皇陵園進行大規(guī)模汞含量測試中發(fā)現(xiàn)，秦始皇陵中心封土區(qū)為強汞異常區(qū)，其汞含量是非封土區(qū)的八倍。這種強汞異?，F(xiàn)象，是地宮大量存在的水銀揮發(fā)造成的，證明司馬遷“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钡挠涊d屬實。
那么，秦始皇陵地宮中為什么要用水銀呢?
專家解讀
秦始皇用水銀模擬百川江河大海形態(tài)的目的，不單是營造恢弘的自然景觀，在地宮中彌漫的汞氣體，還可以使入葬的尸體和隨葬品保持長久不腐爛。我們知道，汞的熔點很低，即使在常溫下也極易揮發(fā)，而汞本身是劇毒物質，一旦吸入一定濃度的汞氣，即可導致死亡，因此在地宮中的水銀還可毒死膽敢闖入的盜墓者。
地宮中到底使用過多少水銀，一直以來更是一個謎。
早期參與秦始皇陵考古發(fā)掘的陜西考古研究所研究員王學理認為，我國古代的煉丹家，早已掌握了硫化汞加熱分解獲取水銀的方法，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墓冢就有灌輸水銀的情況，只不過數(shù)量較少。
2003年，經過周密分析，王學理推論，秦始皇陵地宮中的水銀正如司馬遷描繪的那樣：以百川、江河、大海為藍本，“保守估計至少有100噸?！?/span>
秦始皇陵是當時的國家一號工程。地宮中儲有如此大量的水銀，在當時應該是個難以置信的數(shù)字，按照情理，沒有源源不斷的貨源保證是難以想象的。
那么，這些煉就水銀的汞礦究竟來自何方呢?這些汞礦與巴寡婦清又有什么關系呢?
第二集 丹砂傳奇(丹砂女王)
秦始皇陵地宮多達100噸的水銀，到底來自哪里，引來了學術界的濃厚興趣。
原來，煉就水銀的汞礦，學名叫硫化汞，是水銀和硫磺的天然化合物。由于硫化汞是一種固態(tài)礦物，在自然狀態(tài)下呈紅褐色，因而古人習慣稱之為丹砂。丹砂加熱后，就可脫硫分解而得到水銀。
于是，尋找丹砂產地，就成了破解秦始皇陵地宮水銀來源之謎關鍵。
根據(jù)眾多的文獻記載和中國汞礦的地質分布，專家們考證，今天的重慶東部、東南部，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丹砂的主要出產地。
東漢文字學家許慎《說文解字》釋丹砂曰：“丹，巴、越之赤石也?！卑?，便是古代巴人聚居之地，即秦之巴郡。越，就是南越，今廣東、廣西一帶。北京大學考古學院秦陵研究專家、“漢唐陵墓制度研究”課題組組長趙化成教授據(jù)此認為，上古時代丹砂的產地很少，主要集中在巴郡和南越兩地。
然而，從中國丹砂的地質分布看，南越的丹砂遠遠不能和巴郡相提并論。重慶川東南地質隊總工程師鄧富銀分析說，西南地區(qū)應是當時丹砂的最大供應地，渝東南地區(qū)的丹砂礦屬于貴州汞礦脈的延伸，開發(fā)時間很早，而兩廣的丹砂資源相對偏少。
專家解讀
現(xiàn)代地礦學的研究成果，使我國的汞礦分布結構變得清晰可見。就全國而言，西南地區(qū)的汞儲量約占全國汞儲量的56.9%，其中貴州儲量最多，占全國汞儲量的38.3%。
更多的文獻記載，也證明了古代巴地盛產丹砂的事實。
《逸周書?王會解》載：周成王在成周大會諸侯時，生活在三峽地區(qū)的濮人就曾經納貢丹砂。
東漢醫(yī)藥著作《別錄》記載∶“丹砂生符陵山谷，采無時”?！度A陽國志·巴志》注釋引《續(xù)漢志》則曰：“涪陵出丹”。
按照《說文解字》“凡丹之屬皆從丹”的說法，研究人員發(fā)現(xiàn)，古代巴人聚居的三峽地區(qū)，以丹為名的地名達7處之多，原來三峽地區(qū)也是丹砂的重要出產地。
南朝的醫(yī)藥家陶弘景曾經說，丹砂還有一個名字叫“巴砂“，是因為丹砂的產地“皆通屬巴地”的緣故。
根據(jù)歷史文獻記載，巴地出丹，主要集中在兩個區(qū)域。一個是重慶至三峽的長江沿線;另一個是連接重慶、貴州、湖南、湖北的武陵山脈。
正是由于巴郡富集丹砂礦，開發(fā)價值高，開發(fā)時間早，是距關中平原最近的一個丹砂產地，歷史上又有向中原王朝納貢丹砂的傳統(tǒng)，秦始皇陵地宮水銀來源于今天的重慶東部、東南部地區(qū)，成了學術界的主流聲音。
但是，我們憑什么就斷定煉成這些水銀的丹砂，一定是由巴寡婦清提供的呢?
一方面，從秦始皇陵地宮水銀的需求看，明顯具有數(shù)量大、質量高、供應及時等特點。這樣一個舉國關注的特大工程，建設材料要求非常之高，必須選最為對可靠的供應商。
另一方面，司馬遷記載巴寡婦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數(shù)世，家亦不貲”，說明這個家族經營丹砂的時間之久、經驗之足、質量之優(yōu)、規(guī)模之大、利潤之豐，非尋常人家可比。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從各種史書的記載看，依靠經營丹砂致富的，除了巴寡婦清之外，還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專家解讀
《史記·貨殖列傳》是專門記敘從事“貨殖”活動，也就是從事工商業(yè)的杰出人物的列傳。從司馬遷載入列傳的工商業(yè)者特點看，都是冶鐵、制鹽、采丹、采金、畜牧等各個行業(yè)的代表人物。巴寡婦清既然是唯一一個因為經營丹砂入選《史記·貨殖列傳》，那就意味著，她是當時全國最大的丹砂經營主。
綜合各種因素判斷，巴寡婦清應當是秦始皇陵地宮水銀原料的最大甚至唯一供應商。不僅如此，從巴寡婦清“禮抗萬乘，名顯天下”的社會地位和秦始皇對她的恩寵褒獎看，巴寡婦清對秦始皇陵地宮水銀原料的供應應該完成得非常出色。
憑借司馬遷的記載和秦始皇陵地宮水銀來源之謎的破解，一個兩千多年前由巴寡婦清構建的丹砂帝國，開始走出歷史的迷霧，變得清晰起來。
那么，這樣一個丹砂帝國，到底有些什么獨特之處呢?
說到巴寡婦清的丹砂帝國，給人最直觀的印象是，財富多得不可計量，稱得上富可敵國，富甲天下。而且，財富還給巴寡婦清帶來了很高的社會地位。
專家解讀
司馬遷對巴寡婦清的記述，只有不足70字的篇幅。但是，對于巴寡婦清資產的雄富，卻表述得非常清楚?！凹乙嗖祸ぁ?，說明財富多得無法計量，可以說富到了極致?！岸Y抗萬乘，名顯天下，豈非以富邪”，說明因為太富而受到秦始皇尊寵，以至天下聞名。
巴寡婦清的丹砂帝國資財雄富，影響很大，那么，這些財富是一夜暴富而來，還是經過了長期的積聚呢?
專家解讀
巴寡婦清的丹砂帝國，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來的，而是經過長期艱苦創(chuàng)業(yè)過程而形成的家族企業(yè)集團?！妒酚洝へ浿沉袀鳌酚涊d“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數(shù)世”，說明是巴寡婦清的祖輩掌控了丹砂礦，因而好幾輩人都依靠丹砂經營賺了大錢，最終才發(fā)展到財富無法計量的程度。從公元前316年秦國滅亡巴蜀，建立巴郡蜀郡的歷史看，司馬遷所說的巴寡婦清家族經營丹砂“擅其利數(shù)世”的時間，大約應該在100年以上。
從現(xiàn)在掌握的情況看，巴寡婦清的丹砂帝國，不僅經過了上百年的創(chuàng)立時間，而且創(chuàng)立的過程并非一帆風順，甚至隱藏著刀光劍影。
專家解讀
司馬遷記載的巴寡婦清“能守其業(yè)，用財自衛(wèi)，不見侵犯”這幾句話，很值得細細品味。這個記載反映出丹砂經營過程中曾經發(fā)生過激烈的爭斗，巴寡婦清不得不“用財自衛(wèi)”，確保家族的產業(yè)“不見侵犯”，可見，丹砂經營的爭奪已經激烈到訴諸武力的程度。
從司馬遷的記述看，“清，寡婦也，能守其業(yè)，用財自衛(wèi)，不見侵犯”，是秦始皇把巴寡婦清看成“貞婦”的原因。由此我們知道，巴寡婦清的丹砂帝國，曾經擁有一支龐大的私人武裝。
巴寡婦清擁有私人武裝這件事，讓我們隱隱感覺到，她的丹砂帝國還隱藏著更多不同尋常的謎團。
我們不禁要問，巴寡婦清的丹砂為什么面臨被侵犯的危險呢?
丹砂，在當時是個非常賺錢的生意。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講到，“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既然丹砂能掙大錢，丹穴之爭，必然在所難免?！秴问洗呵铩份d：“堯戰(zhàn)于丹水之浦以服南蠻?！眻驎r的這場丹水之戰(zhàn)，很可能與爭奪丹砂資源有關。事實上，爭奪丹砂的爭斗由來已久。從現(xiàn)在掌握的情況看，整個春秋戰(zhàn)國時期，巴國與楚國、秦國與楚國之間圍繞丹砂的戰(zhàn)爭，幾乎從未停息過。
在這場關于丹砂的爭奪中，巴寡婦清的家族顯然是勝利者，隨著掌控的丹砂數(shù)量的劇增，最終必然發(fā)展到壟斷經營。
專家解讀
巴寡婦清建立私人武裝，守護丹砂不受侵犯，很可能是因為她的家族長期壟斷經營丹砂引起的。從巴寡婦清經營丹砂財富不可計量的結果看，丹砂應該是暴利產業(yè)，而暴利往往只有在壟斷經營情況下才能實現(xiàn)。如果當時丹砂這個行業(yè)，完全是充分的市場競爭，就不可能有這么高的利潤空間。
不難發(fā)現(xiàn)，如果沒有壟斷經營，巴寡婦清的丹砂帝國不會發(fā)展得這樣迅猛和雄富。用現(xiàn)在的眼光來看，丹礦是礦業(yè)，屬于資源型產業(yè)。因而，壟斷經營丹砂，關鍵是要壟斷丹砂的礦產資源。
我們知道，當時巴郡所轄的長江三峽一線和武陵山區(qū)，分布著眾多的丹砂礦藏和眾多的丹砂開采業(yè)主。這些丹砂業(yè)主，長期依靠丹砂為生，一旦這些丹砂資源要由巴寡婦清家族獨家壟斷經營，就必然遇到很大的阻力，于是利益之爭在所難免。
專家解讀
從巴寡婦清家族壟斷丹砂和擁有私人武裝的情況分析，壟斷丹砂過程中很可能有武裝奪取丹礦的事件發(fā)生。這支武裝，既是護礦之師，也很可能是奪礦之旅。既然這支私人武裝能夠奪得大量丹礦，則說明其戰(zhàn)斗力應該是當時最為強大的。
當然，作為一個富甲天下的丹砂帝國，僅有資源的壟斷還遠遠不夠，還必須有相對發(fā)達的商業(yè)網絡。按照常理，壟斷資源只有通過銷售，才能變成經濟效益。同樣的商品，銷售半徑大小不同，決定價格和利潤空間的商品稀缺程度就人大相徑庭。
有專家推測，巴寡婦清的私人武裝，還可能與丹砂運輸銷售網絡的安全有關。結合丹砂資源壟斷和財富積聚之快的情形來看，巴寡婦清應該掌控著一個遍及全國的商業(yè)網絡，成為她獲取豐厚利潤的觸角。
巴寡婦清擁有私人武裝，來確保丹砂的壟斷經營，這在當時，實在是一件了不起的敏感事情，更折射出這個丹砂帝國的非凡地位。
著名巴蜀史專家、《重慶通史》作者周勇教授注意到一個現(xiàn)象?！妒酚洝で厥蓟时炯o》說，始皇兼并天下后，立即收繳了天下兵器，運到咸陽加以熔化，鑄造成編鐘，又鑄造了十二個重3萬公斤的“金人”(銅人)安放在宮廷里。這表明秦始皇對民間武裝的忌諱之深。
《秦律》也有明文規(guī)定：天下兵器，不得私藏。在一個嚴禁民間私藏兵器的時代，巴寡婦清居然擁有自己的武裝，可見其勢力之強大。
既然丹砂爭之者眾，為什么巴寡婦清能夠獨家壟斷經營呢?既然秦朝嚴禁天下私藏兵器，為什么巴寡婦清卻能夠獨自擁有一支私人武裝呢?這種在我們看來不合常理的事情，背后還隱藏著什么玄機呢?
資源壟斷，私人武裝，沒有強大的權力支持，在當時是絕對不可能合法化的。
專家推論，從巴寡婦清向秦始皇陵地宮供給丹砂、受到秦始皇特殊恩寵的背景看，巴寡婦清的丹砂帝國之所以顯出一些與眾不同的特征，其真實的背景應該是得到秦始皇的特別扶持。
中國社科院研究員鄭起東認為，秦始皇御準巴寡婦清專賣丹砂，可稱是古代最早的全國壟斷。此后，漢代的鹽鐵專營、唐代的榷酒、宋代的榷茶，皆從其發(fā)源。
根據(jù)秦始皇對民間武裝嚴格掌控的情況，巴寡婦清的私人武裝，并非自作主張就可以成立的，應當是經過了一定的審批程序，得到了某種特許。從秦始皇為政事無大小皆決于己的風格看，建立私人武裝這樣重大而敏感的問題，不可能不經過他恩準。有專家分析，這個特許巴寡婦清擁有私人武裝的人，非秦始皇莫屬。
巴寡婦清丹砂帝國的真相，從此浮出水面。原來，這是一個官商結合的商業(yè)帝國。這個帝國的男女主角，分別是秦始皇和巴寡婦清。
然而，作為千古一帝的秦始皇，為什么要支持巴寡婦清創(chuàng)立出一個富顯天下的丹砂帝國呢?難道，他們之間，還隱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嗎?
第三集 不死之術
秦始皇對巴寡婦清的丹砂帝國，用特別優(yōu)惠的政策加以扶持，可謂用心良苦，這在當時似乎顯得過分特殊。這種超出常理的舉動，不能不引發(fā)人們的懷疑，秦始皇垂青巴寡婦清的背后，是不是有著某種隱情，或者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企圖呢?。
細心的專家很快把目光聚集在丹砂的功用上。也許，丹砂的功用，正是揭開秦始皇與巴寡婦清之間關系真相的關鍵。
那么，丹砂到底是什么神秘之物呢?又有什么特別的用途呢?
專家考證，秦始皇陵地宮使用大量水銀的主要意圖，在于防止遺體腐爛和入墓盜竊。然而，這只不過是丹砂用途的一個方面。
專家解讀
丹砂煉制成水銀，作為防腐材料用于墓穴，并非秦始皇的發(fā)明，已經由來已久。春秋的時候，齊桓公葬于臨淄的牛山上，陵墓里面就有水銀池;吳王闔廬死后，葬于蘇州的虎丘，墓地“傾水銀為池，池廣六十步”。在古人看來，這是一種極為高貴莊重的表示，實際上已經形成了一種墓葬文化。直到宋代，皇帝例錫水銀為大臣墓葬仍為一種禮制，帶有很強的褒獎性質。
不過，丹砂一個更加廣泛的用途是作為顏料。
春秋時越國大夫范蠡在《范子·計然》中有“以丹書帛，置之枕中，以為國寶”的記載，表明當時已經用丹砂作為書寫材料。秦漢之際，丹砂作為顏料的應用更加廣泛，技術水平也相當高超。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大批彩繪印花絲織品中，有不少花紋就是用丹砂繪制而成的，雖然埋葬時間長達兩千多年，但色澤依然鮮艷無比。
然而，在中國數(shù)千年歷史長河中，丹砂最大的價值卻是藥用。
《周禮?天官·冢宰篇》提到，“凡療瘍以五毒攻之”。按照東漢經學家鄭玄的注解，所謂五毒之藥，其中之一就是丹砂，說明至遲到西周，就已經將丹砂入藥了。
關于丹砂藥用價值的權威記載，最早的要數(shù)《神農本草經》了。《神農本草經》，是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藥物學專著，是對中國中草藥的第一次系統(tǒng)總結，這部中藥圣典歷來被醫(yī)家奉為經典中的經典。該書收錄藥物一共365種，其中上品藥120種，書中排名第一位的中藥正好就是丹砂。由此可見，丹砂在中國古代藥學中的地位，確實稱得上首屈一指，獨占鰲頭。
不僅如此，《神農本草經》還對丹砂的醫(yī)藥用途作了記載：
主身體五藏百病，養(yǎng)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殺精魅邪惡鬼。久服，通神明不老。
專家解讀
春秋戰(zhàn)國以至秦漢時期，丹砂的藥用已經受到普遍的重視?！渡褶r本草經》關于丹砂的記載，是有一定科學依據(jù)的?，F(xiàn)代藥學技術的研究表明，丹砂的確是十分重要的中藥。一方面，丹砂具有鎮(zhèn)靜、催眠、抗驚厥作用，可以用于心神不寧，心悸，驚風，失眠，癲癇等癥。另一方面，丹砂對皮膚細菌和寄生蟲有抑制和殺滅作用，可以用于瘡瘍腫毒，咽喉腫痛，口舌生瘡等癥。
專家的解讀，無疑會幫助我們了解丹砂的藥用價值。不過，心中的疑問還是沒有解開。難道，就憑丹砂的這些藥用價值，秦始皇就會對丹砂情有獨鐘?
隨著專家們對丹砂藥用價值的探討，人們注意到一個在中國古代非常流行的現(xiàn)象：服食丹藥。
專家解讀
服食丹藥，以追求延年益壽、長生不老的現(xiàn)象，春秋戰(zhàn)國時期就已經相當普遍了，以后延續(xù)到秦漢直到明清。服食者往往不是一般民眾，而是社會的上層人士，特別是皇族和大臣。歷史上，皇帝因為服食丹砂過量中毒而亡的，大有人在。如東晉的哀帝司馬丕，唐朝的太宗李世民、憲宗李純、穆宗李恒、武宗李炎、宣宗李忱，明朝的世宗朱厚熜、代宗朱祁鈺、光宗朱常洛，還有清朝的雍正。
顯而易見，服食丹藥的目的，是追求長生不老。南朝時的醫(yī)藥家陶弘景在《神農本草經注》中講到丹砂時說,“仙方煉餌，最為長生之寶”。隋時的蘇元朗在《青霞子》一書更是明確宣稱，“欲長生久視，保命安神，須餌丹砂”。
原來，丹砂在中國古代還有一個十分流行肯頗具誘惑力的代名詞：不死之藥。
《神農本草經》記載丹砂“久服，通神明不老”，就是說的丹砂具有長生不老功效。
《山海經》是中國古代一部非常神奇的地理書，書中有大量關于丹砂的記載。東晉著名學者郭璞在注釋《山海經》中，解釋丹砂就是“天帝神仙藥”和“不死之藥”。
稍晚于郭璞東晉著名煉丹家、醫(yī)藥學家葛洪，在他的名著《抱樸子》一書中曾經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
臨沅縣廖氏家，世世壽考。后徙去，子孫多夭折。他人居其故宅，復多壽考。疑其井水赤，乃掘之，得古人埋丹砂數(shù)十斛也。
這里講述的是東晉時期發(fā)生在湖南常德地區(qū)的一件奇事。這戶廖姓人家，世代長壽的秘訣，原來是飲水中含有丹砂成分，說明丹砂確有健康長壽的功效。
當然，把丹砂說成“不死之藥”，其實是夸大之詞。古往今來，既無不死之藥，也無不死之人。但丹砂具有一定的醫(yī)療作用和養(yǎng)生功效，卻是非常確定的。
丹砂是長生不老之藥的發(fā)現(xiàn)，為了解巴寡婦清的本來面目提供了重要依據(jù)，對我們破解秦始皇與巴寡婦清關系之謎，敞開了一條全新的路子。
毫無疑問，巴寡婦清作為秦朝最大的丹砂帝國的掌控者，實際上就是當時擁有最多“不死之藥”的人。
有專家研究發(fā)現(xiàn)，正是丹砂具有不死之藥的特性，巴寡婦清才得到了秦始皇的格外恩寵，并造就了她龐大的丹砂帝國。
那么，秦始皇與丹砂這種不死之藥之間，到底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呢?
長期以來，人們習慣于稱贊秦始皇在統(tǒng)一全國過程中的杰出貢獻和雄才大略，也對他的嚴刑峻法和橫征暴斂頗有微詞。但是，人們忽略了秦始皇內心深處的軟弱和隱憂，忽略了他對生命追求的虛妄荒誕。
的確，人們很難把千古一帝的秦始皇與追求長生不老聯(lián)系起來。但事實上，秦始皇貪生怕死，渴望長生，并為之孜孜以求，卻是非常肯定的歷史。
司馬遷的《史記·秦始皇本紀》，對秦始皇追求長生不老有非常生動而翔實的記載。秦始皇終其一生，都對神仙方術抱著瘋狂的幻想，到了統(tǒng)一全國之后，隨著年齡增長，對長生不老的追求更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秦始皇非?？释咏嫒?。所謂真人，就是“與天地久長”的仙人。他巡游到山東瑯邪海邊和河北碣石海邊時，分別派遣齊人徐福、燕人盧生到海上尋找仙人，特別是派遣徐福入海，隨行童男童女竟達數(shù)千人之多。
在臨死前兩年，秦始皇聽信方士盧生之言，宣稱“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為了達到修仙的目的，他甚至把自己隱藏起來，人們都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秦始皇尋求真人未果，看到身體一天天不行了，悶悶不樂，于是叫博士寫作仙真人詩，走到哪里，都“傳令樂人歌弦之”。
秦始皇追求真人的真正目的，是想得到不死之藥。秦始皇東臨碣石的時候，就曾派遣韓終、侯公、石生等人求仙人不死之藥。盧生勸秦始皇隱藏起來求真人，理由是這樣做“不死之藥殆可得”。然而，這些術士花費甚巨，卻“終不得藥”，又擔心秦始皇報復，于是暗中議論，誹謗秦始皇，終于引發(fā)了著名的咸陽坑儒事件。
司馬遷在《史記·秦始皇本紀》中還記載了一件特別有趣的事情。公元前216年，秦始皇下詔把每年的農歷臘月更名為“嘉平”。那么，秦始皇為什么要作出這樣的改動呢?
原來，這件事情與秦始皇追求長生不死有關。當時有一個傳說，有一個叫茅盈的人，他的曾祖父茅濛，字初成，在華山成了仙。此前，當?shù)鼐土鱾饕皇酌裰{：“神仙得者茅初成，駕龍上升入泰清，時下玄洲戲赤城，繼世而往在我盈，帝若學之臘嘉平”。秦始皇聽到這首歌謠后覺得好奇，就詢問為什么要這樣唱，當?shù)馗咐侠匣卮?，這是仙人的謠歌，意在“勸帝求長生之術”。秦始皇聽了這個解釋，很是欣然，立馬產生了尋仙的想法，于是改臘月為“嘉平”。
專家解讀
從史書的記載看，秦始皇尋求長生不老的愿望確實是非常迫切的。但秦始皇并非愚昧得不知道人終究要死，只是他對死亡充滿了恐懼。秦始皇臨死之前，已經病得非常嚴重了，但“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可見秦始皇對死亡的話題是諱莫如深的。正是因為秦始皇知道人固有一死，且害怕死亡，因此才千方百計追求長生不老。
人們不禁要問，作為千古一帝，秦始皇對追求長生不老之術如此虔誠神往，如此如癡如醉，甚至死不醒悟，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呢?
專家解讀
秦始皇追求長生不老，幾近瘋狂狀態(tài)，除了一般人共有的渴望長壽的夢想外，還有自身的特殊原因。從政治上講，秦始皇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他顯然希望自己能夠長期執(zhí)政，長久擁有這樣的成功。但是，秦始皇的身體狀況，讓他感覺到這個愿望的實現(xiàn)似乎有點力不從心，結果很可能事與愿違。
對于秦始皇的身體狀況，當時的大軍事家尉繚有這樣一段描述：
秦王為人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
郭沫若先生在《呂不韋與秦王政的批判》一文中分析，這說明秦始皇有生理上的殘缺，特別是“摯鳥膺”，就是現(xiàn)今醫(yī)學上所說的雞胸，是軟骨癥的一種特征。“蜂準”應該就是馬鞍鼻，“豺聲”是表明有氣管炎。軟骨癥患者，骨的發(fā)育反常，故爾胸形鼻形都呈變異，而氣管炎或支氣管炎是經常并發(fā)的。
秦始皇的身體不好，還應當與他的性格有關。尉繚說他“少恩而虎狼心”。盧生說他“天性剛戾自用”。司馬遷則說他“剛毅戾深，事皆決於法，刻削毋仁恩和義”。顯然，這樣的天性對健康長壽是沒有什么好處的。
歷史的真相正在撩開神秘的面紗。秦始皇對長生不老之術幾近癡迷瘋狂，巴寡婦清是最大的不死之藥掌控者，至高無上的權力與長生不老之藥的結合，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但是，新的疑問隨之而來。以秦始皇的絕對權力，要得到丹砂易如反掌。以秦始皇的怪異個性，對一個供給丹砂的寡婦恩寵褒獎到如此地步，似乎顯得多此一舉。
剛剛撩開的神秘面紗，似乎又要把歷史的真相重新遮蓋起來。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讓權傾天下、性格自負的秦始皇對巴寡婦清心悅誠服敬重有加呢?
也許，不死之藥易得，長生之術難求，可以給我們的疑問提供一個圓滿的答案。
不死之藥是藥物，憑借秦始皇的權力，可以輕而易舉得到。長生之術是醫(yī)術，這可不是憑借權力就可以輕易得到的。由此看來，在秦始皇心目中，長生之術的重要性遠遠超過了不死之藥。
人們常說，是藥三分毒。丹砂，用得好是良藥，用得不好是劇毒?，F(xiàn)代藥理證明，長期服用丹砂可能造成中毒。事實上，自古以來因為服食丹砂過量而斃命者，可謂數(shù)不勝數(shù)。
蜚聲世界的英國著名科學家、中國科學技術史專家李約瑟，在其《煉丹術和化學》一書中，對丹砂的藥用價值給出了詳細注解，得出的結論是，大量服食丹砂易造成慢性中毒，適量服用丹砂則是相當安全的養(yǎng)生方法，中古時代的醫(yī)生使用丹砂是不錯的選擇。
有專家分析，巴寡婦清不僅是經營丹砂這種不死之藥最成功的女企業(yè)家，而且極有可能是天下少有的掌握了丹砂使用方法，即長生之術的巫醫(yī)。
那么，巴寡婦清果真是掌握了長生不老之術的巫醫(yī)嗎?
這個推論并非毫無根據(jù)。西南政法大學教授劉云生介紹，中國煉丹活動起源于公元前3世紀，煉丹術或煉金術在戰(zhàn)國末期就萌芽了。巴寡婦清丹砂產業(yè)的鼎盛時期，剛好是那個時代。
據(jù)專家介紹，中國醫(yī)藥學對丹砂利弊的認識，經歷了由“無毒”到“有毒”，到目前“限量”使用的過程。從中國醫(yī)藥發(fā)展史反映的情況看，人們對丹砂的藥用價值有清晰的認識，對丹砂使用過程中的禁忌有很多經驗，對丹砂如何與其它藥物搭配使用也總結了很多配方。
這些關于丹砂使用的知識，春秋戰(zhàn)國時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飛躍時期，這與春秋戰(zhàn)國時期中國歷史處于軸心時代，文化科技高度發(fā)達具有同步關系。
其實，巴寡婦清掌握了長生不老之術的巫醫(yī)，是情理中的事情。
巴寡婦清出生于一個累世經營不死之藥丹砂的家族，生活在一個丹砂備受重視、市場需求很大的時代，親手掌控著全國最大的丹砂企業(yè)，不可能對丹砂的用途一無所知，相反，她應該非常精通丹砂的使用之道，因為，醫(yī)道與藥物相互推助，這是做大做強她的丹砂帝國的核心競爭力。
有學者從秦始皇尊巴寡婦清為“貞婦”這件事情上，敏感地覺察到巴寡婦清的巫醫(yī)身份。
早期人類歷史上的巫者，往往是當時先進文化科技的掌握者傳播者。中國上古時期，醫(yī)巫不分，醫(yī)字最初寫作“毉”，說明醫(yī)從巫出。
巫醫(yī)不分的歷史特點，顯然有助于我們對巴寡婦清巫醫(yī)身份的推定。
專家解讀
《史記·貨殖列傳》寫巴寡婦清“秦皇帝以為貞婦而客之”這句話，需要從全新的解讀重新解讀?！耙詾椤?，一般理解為“認為”，實際應理解為“以……為……”，或“當作”之意?！柏憢D”是什么?這是關鍵。按照慣常的解釋，夫死不嫁，保守貞節(jié)，就是貞婦。但這遠遠不足以讓秦始皇屈尊“客之”，更何況夫死不嫁為貞，是后世的觀念?！墩f文解字》說，“貞，卜問也?！笨梢姟柏憽弊值谋玖x為占卜。商周時期的貞人，其身份和職責相當于南方的巫。貞婦，很可能就是女巫醫(yī)的代稱?！扒鼗实垡詾樨憢D而客之”，可以理解為“秦始皇把巴寡婦清用作女巫醫(yī)而按貴賓之禮供奉她”。換言之，就是秦始皇讓巴寡婦清當他的保健醫(yī)官、長生顧問。
一個是狂熱追求長生不死的皇帝，一個是獨家掌握不死之藥和長生之術的巫醫(yī)，特殊的需求與特有的供給之間，在一個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下自然對接，這，也許就是秦始皇對巴寡婦清優(yōu)渥禮遇的真相。
那么，巴寡婦清神奇的不死之藥和長生之術，又是從哪里得來的呢?
第四集 巫醫(yī)三峽
秦始皇對巴寡婦清敬重褒獎的歷史真相，也許只有兩個字：長壽。
事不孤起，必有其鄰。古往今來，任何一種科學技術的滋生發(fā)展，都離不開特有的土壤。作為中國古代一種特有的醫(yī)藥技術，不死之藥和長生之術的產生和盛行，一定有其特定的自然社會環(huán)境。
為了尋找巴寡婦清不死之藥和長生之術的來歷，探尋中國養(yǎng)生長壽文化的奧秘，我們把目光投向了巴寡婦清的出生地——秦朝的巴郡，今天的重慶。
于是，我們把目光聚集到了位于長江三峽的大巫山地區(qū)。
說到巫山，人們首先會想到雄偉壯美的三峽風光，神奇美麗的巫山神女，神秘浪漫的巫山云雨，當然，也會想到代表人類起源的巫人猿人，輝煌燦爛的大溪文化。
然而，巫山的神圣和魅力，還遠遠不止這些。
長期以來，人們似乎忽略了巫山的另外一個身份。
巫山，是中華民族的長壽神山。因為，上古時期，古老先民關于養(yǎng)生長壽的醫(yī)藥知識，就是從這里孕育繁衍并傳播開來的。
巫山，又叫靈山和丹山，這些名字，揭示出古代三峽地區(qū)，曾經是中華民族的長壽圣地。
巫到底是什么，這是一個長期受到人們誤解的問題，人們習慣于把她同宗教迷信相聯(lián)系。其實，從全世界范圍看，巫是早期人類的知識階層，既是人類童年時代先進科技文化的創(chuàng)造者，也是人類從蒙昧時代跨入文明社會的引領者。
巫山的巫者，應當是中華民族的第一代文化人。許慎《說文解字》釋曰：“巫，祝也，女能事無形，以舞降神者也，象人兩袖舞形。在男曰覡，在女則巫?！笨磥?，“以舞事神”，護佑生靈，就是巫師們最常見的職業(yè)特征。
專家解讀
巫，并非只是神職人員，而應當是一個涵蓋面很廣的職業(yè)。在人類童年時代，他們從事著多方面的文化活動，概言之，有卜筮、祭祀、書史、星歷、醫(yī)藥、教育等，他們以自己的艱辛勞動，締造了中華民族的遠古文明。
專家解讀
對于巫的身份，還不能簡單說是純粹意義上的文化人。人類早期往往政教合一，巫，常常就是部落首領。按照許慎《說文解字》的解釋，巫是女性。由此可見，三峽地區(qū)的巫，就是部落女首領，說明巫誕生的那個時代，巫山一帶恰好處于母系氏族社會階段。
從巫的職業(yè)特點看，掌管醫(yī)藥是一項非常重要的職責。早期人類認為，人的一切疾病都來自鬼神作祟，所以驅鬼服藥是巫師必用的手段，這樣便大量創(chuàng)造和傳播了醫(yī)藥知識。這也就是中國古代經常巫醫(yī)并稱，甚至直接把醫(yī)生稱作巫的原因。
從中醫(yī)發(fā)展的歷史看，曾經經歷了先巫后醫(yī)，巫醫(yī)合一，醫(yī)從巫出，巫醫(yī)分列的過程。從現(xiàn)有史料記載看，直到西周的時候，醫(yī)才正式脫離巫而獨立存在。
通過歷史文獻，我們得以重新認識巫山作為中國醫(yī)藥神山的真面目。這座因巫而得名的山，曾經群巫聚集，醫(yī)藥發(fā)達，無疑是中國醫(yī)藥學的重要發(fā)祥地。
《山海經·大荒西經》有這樣一段記載：
大荒之中，……有靈山，巫咸、巫即、巫肦、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
這里所說的靈山，據(jù)專家考證，就是今天的巫山。當年的巫山，十巫匯聚，可見巫醫(yī)之眾;百藥俱在，可見藥品之多。
巫山地區(qū)醫(yī)藥發(fā)達的一個重要標志是，這里曾經誕生過一位在中國醫(yī)藥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神醫(yī)——巫咸。
也許，巫咸并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一個部落的稱號，或者是這個部落歷代首領共用的名號。傳說她曾經給黃帝、炎帝主持過占卜祭祀活動，《太平御覽》引《世本》記載：“巫咸，堯臣也。以鴻術為帝堯之醫(yī)”，說明巫咸曾經憑借高超的醫(yī)藥技術為唐堯治病。
然而，醫(yī)無藥不立。不管多么高明的醫(yī)術，都離不開療效顯著的藥物作為支撐。
那么，巫山地區(qū)的眾多巫醫(yī)，到底是依靠什么藥物而在中國醫(yī)藥史上享有盛譽呢?
據(jù)《山海經·大荒南經》記載，“有巫山者，西有黃鳥，帝藥八齋”?！暗鬯幇她S”，東晉郭璞注為“天帝神仙藥在此也”。
《山海經·海內西經》則有這樣的記載：
開明東有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夾穴契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藥以距之。
這個記載講述的事情是，開明氏為帝的古蜀國東部，有一些分別叫做“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的巫醫(yī)，郭璞認為他們“皆神醫(yī)也”， 拿著不死之藥去救一個名叫“穴契窳(yǔ)”的天神。
由此看來，“天帝神仙藥”和群巫所操的“不死之藥”，應該是巫山的鎮(zhèn)山之寶。
那么，這種最能代表巫山醫(yī)藥水平的神秘藥物到底是什么呢?答案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巴寡婦清經營的丹砂。
對此，東晉醫(yī)藥家葛洪的話可作注解。他說：“夫金丹之物，燒之愈久，變化愈妙……服此二物，煉人身體，故能令人不老不死?！薄胺膊菽緹礌a，而丹砂燒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故能令人長生，神仙獨見此理矣。”
也許人們會問，難道中國歷史上關于養(yǎng)生長壽知識的探索，只有巫山地區(qū)嗎?或者說，我們應該怎樣去看三峽地區(qū)在中國養(yǎng)生長壽文化史上的地位呢?
專家解讀
中國早期養(yǎng)生長壽文化的起源，主要分布在三個地帶。第一個是昆侖神山。被譽為“帝之下都”，“百神之所在”，最有權威的神是西王母，掌管著不死之藥。第二個是蓬萊三島。主是東海上的三座仙山，山上有長生不老之藥。第三個就是巫山地區(qū)。主要以不死之藥丹砂和醫(yī)術高明的眾多巫醫(yī)聞名。
從這三個地帶的情況看，昆侖神山和蓬萊三島都帶有濃厚的神秘主義色彩，只有巫山地區(qū)的養(yǎng)生長壽文化，強調依靠藥物和醫(yī)術來實現(xiàn)健康長壽，具有很強的理性態(tài)度和科學精神。
在很多人看來，今天的三峽地區(qū)是一個相對偏僻閉塞，交通很不便利的地方，為什么在上古時期卻是一個醫(yī)藥水平如此發(fā)達的地區(qū)呢?這到底是傳說中的神話，還是真實的歷史事實呢?
專家解讀
從整個世界巫醫(yī)起源的情況看，巫醫(yī)最早出現(xiàn)的地方，一定是早期人類的起源地。巫山地區(qū)養(yǎng)生長壽文化的發(fā)達，是天人合一的產物。
巫山地區(qū)自古有獨特的鹽丹資源，為人類文明起源奠定的堅實的物質基礎。從200多萬年前巫山人，到新石器時代的大溪文化，再到周秦時期的巴楚文化，說明三峽地區(qū)是中國早期文明的重要起源地，這里的人類對健康長壽的探索，自然會比其它早得多。
的確，從早期的巫醫(yī)合一到后來的巫醫(yī)分立，三峽地區(qū)發(fā)達的巫醫(yī)文化，都離不開鹽鹵，丹砂，白酒，這是三峽地區(qū)作為中國養(yǎng)生長壽文化的三塊基石。
鹽是人類健康長壽的基礎物質。人類早期文明，非鹽不興，這是一條鐵定規(guī)律。上古時期，以巫溪寶源山鹽泉為中心的大寧河流域，是南方的主要產鹽區(qū)，后來擴展到整個峽江地區(qū)和巴蜀全境。南方巴楚文明的強盛，根植于巫山大寧河流域的鹽泉。
古代巴渝地區(qū)，往往鹽丹并提，形成所謂鹽丹文化。事實上，古代巴人聚集區(qū)皆產丹砂，核心區(qū)域為峽江和渝東南地區(qū)。從巴寡婦清經營丹砂的巨大成功看，重慶當時無疑是中國最大的丹砂產地。
酒既是食品，更能藥用。巫醫(yī)的一個源頭正是酒。醫(yī)，繁寫本作“醫(yī)”，《漢書·食貨志》謂，“酒，百藥之長”?？梢?，酒與醫(yī)藥有內在聯(lián)系。商周到唐宋，峽江地區(qū)盛產“清酒”、“巴鄉(xiāng)清”、“曲米春”等名酒。明末清初之際，重慶人因戰(zhàn)亂逃離家鄉(xiāng)，白酒技術向西南轉移，遂演成后來川南黔北的中國名酒金三角地帶。
顯而易見，自然環(huán)境、資源稟賦與人類文明的結合，成就了三峽地區(qū)早期人類養(yǎng)生長壽文化曾經的輝煌。
雖然，以巫山為中心的三峽地區(qū)，曾經是中國早期的養(yǎng)生長壽文化圣地，然而，到了巴寡婦清所處的戰(zhàn)國時代，巴渝地區(qū)的養(yǎng)生長壽文化又有什么新的變化呢?
聚居三峽地區(qū)時間最久、人口最多的巴人，其起源與三峽地區(qū)的鹽丹巫醫(yī)文化有很深的淵源。
大約商周之際，巴人開始崛起在大三峽這個舞臺上。然而，巴人的起源，應該比這個時間早得多。
史載巴人的先祖伏羲，又稱太皞?！渡胶＝洝ず冉洝份d：“西南有巴國。太皞生咸鳥，咸鳥生乘禧，乘禧生后照，后照是始為巴人?！薄跋跳B”即是“鹽鳥”，說明巴人起源與鹽鹵有關。
巴族始祖廩君，起源于長陽武落鐘離山的 “赤穴”，這個赤穴就是丹穴，說明巴人靠采丹起家?！妒辣尽访鞔_說到“廩君之先，故出巫誕”，又揭示出巴人與鹽鹵和巫醫(yī)的淵源。
西周春秋時期，巴人憑借鹽丹和巫醫(yī)，在三峽地區(qū)站穩(wěn)了腳跟。然而，繼承鹽丹巫醫(yī)文化傳統(tǒng)的除了巴人，還有居于三峽東邊的楚人。
進入戰(zhàn)國，崛起的楚國與巴國爭奪鹽丹資源，戰(zhàn)爭不斷，雙方進行了長達百余年的拉鋸戰(zhàn)。
在這場曠日持久的爭奪中，巴人的活動中心開始從三峽地區(qū)溯江而上，逐漸轉移到以今天的重慶為中心。于是，鹽丹開采的重點也隨之西移到三峽與重慶的長江沿線和今天重慶東南的武陵山脈。
巴楚之爭，還帶來了巴楚之間的文化融合，以至戰(zhàn)國中后期，今天重慶東部地區(qū)的居民呈現(xiàn)出“半巴半楚”的結構。
戰(zhàn)國時期巴人從三峽地區(qū)西遷和巴楚文化的融合，很大程度上推動了三峽地區(qū)鹽丹巫醫(yī)文化的擴散，從此，早期形成于三峽地區(qū)的養(yǎng)生長壽文化圣地，迅速擴大到今天的重慶東部、東南部一帶。
重慶，原來是中國養(yǎng)生長壽文化滋養(yǎng)化育的神圣之地。
出生于戰(zhàn)國中后期的巴寡婦清，就生活在這樣一片巫醫(yī)氛圍濃厚的大山大水之中，難怪，她擁有當時全國最多的不死之藥，掌握著不為常人知曉的長生之術。
第五集 身世之謎(女懷清臺)
雖然，巴寡婦清對中國傳統(tǒng)的養(yǎng)生醫(yī)藥做出過巨大貢獻，曾經享有過無與倫比的地位和榮耀，遺憾的是，對于這樣一位杰出的女性，史書的記載實在太少，以至于她的籍貫、姓氏、家庭、婚姻等，都給后人留下了太多的謎團。
人們在緬懷巴寡婦清的同時，總是渴望了解這位神秘女性的更多信息，這促使我們四處尋覓，希望能從歷史塵埃露出的蛛絲馬跡中，獲得新的發(fā)現(xiàn)，進而最大程度地還原一個真實的巴寡婦清。
女懷清臺，這是秦始皇為表彰巴寡婦清而建造的古代建筑，標志著巴寡婦清的一生勛業(yè)和身份地位，堪稱中國養(yǎng)生醫(yī)藥發(fā)展史上的一座豐碑。
可是，當人們懷著濃厚的興趣，希望登臨女懷清臺的時候，卻突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原來，這種失落來源于一個巨大的疑問：女懷清臺到底在哪里?
有專家推測，女懷清臺在咸陽。孫皓暉先生在著名的長篇歷史小說《大秦帝國》中，專門寫到巴寡婦清的故事，書中有“巴蜀寡婦清，咸陽懷清臺”之說，在他看來，女懷清臺應該在當時秦國的首都咸陽。
然而，主流的觀點認為，女懷清臺的建造地點不在咸陽，而在巴寡婦清的家鄉(xiāng)，今天的重慶。北宋名臣夏竦曾撰《女懷清臺銘》，明確記載“寡婦清采丹擅利，以財自衛(wèi)，始皇客之，為之筑臺于巴蜀”。 夏竦還特別提到，當時就有人“延想往事，勒銘遺基”，說明女懷清臺不僅在秦朝的巴郡之地，而且在當北宋時“遺基”猶在。
那么，女懷清臺到底位于重慶的什么地方呢?
唐朝貞觀年間，唐太宗的第四個兒子李泰，主持編寫了一部全國性的地理著作《括地志》，書中明確記載：
寡婦清臺山，俗名貞女山，在涪州永安縣東北七十里也。
這則珍貴的史料，是目前已知的關于女懷清臺準確位置的最早記載，也是唯一的權威記載。
這則記載的可信度是不容置疑的。一百多年后，唐玄宗時候的著名史學家張守節(jié)在其名著《史記正義》中，特意引用這則記載說明女懷清臺的位置，為我們今天尋找女懷清臺提供了可靠的依據(jù)。
由此看來，女懷清臺不僅在巴寡婦清的家鄉(xiāng)巴郡，而且準確位置就在唐朝初期的“涪州永安縣”。
那么，唐朝的“涪州永安縣”， 指的是今天的什么地方呢?
我們在《新唐書·地理志》中找到了唐高宗武德二年(公元619年)設置永安縣和開元二十二年(公元734年)廢止永安縣的記載：
又析涪陵、巴縣地置永安縣。開元二十二年，省永安入樂溫。
可見，唐初的永安縣，是涪陵、巴縣分別劃出交界地帶而形成的，最后并入樂溫縣。
根據(jù)史書記載，樂溫縣后來改名叫長壽縣，即今天的重慶市長壽區(qū)。至此，女懷清臺的地理位置，終于有了明確的定論，就在今天的重慶長壽區(qū)境內。
然而，女懷清臺位于長壽的什么地方呢?
在今天重慶市長壽區(qū)長江南岸，有一座高聳的山巒，當?shù)厝朔Q之為龍寨山，據(jù)《大清一統(tǒng)志》和當?shù)厥分居涊d，這座山的頂部，就是當年的女懷清臺。當?shù)厝肆晳T稱之為寡婦墳。這件事實事情，對長壽人來講，是人所共知的常識。
女懷清臺，歷來是文人墨客的登臨憑吊之地。
明朝末年，著名社團復社的文學家金俊明，在登臨女懷清臺后大發(fā)感慨：
丹穴傳貲世莫爭，用財自衛(wèi)守能貞。祖龍勢力傾天下，猶筑高臺禮婦清。
清朝中葉，長壽籍著名將領胡超為女懷清臺留下了這樣的詩句：我訪懷清臺，臺基并湮沒。三徑白云封，嶙峋森石骨。
1942年秋，歷史學家郭沫若與考古學家衛(wèi)聚賢一道，帶人專程赴長壽江南的女懷清臺遺址實地考察?？疾旖Y束后，郭沫若還特地找到當時的長壽縣政府和一些當?shù)馗簧躺塘?，動員他們籌資修整女懷清臺。
而今，一些有識之士正在響應當年郭沫若先生的倡議，籌劃重新修復女懷清臺。
女懷清臺的位置就在重慶市長壽區(qū)，那么，巴寡婦清的籍貫也在重慶市長壽區(qū)嗎?
關于巴寡婦清的籍貫，史書上并沒有明確的記載，以致于在重慶曾經引起過不小的爭議。有人主張，巴寡婦清的籍貫是涪陵或者彭水，但這些主張顯然都是出于推測，沒有任何可信的依據(jù)。
當前普遍的看法，巴寡婦清就是長壽人。一個最重要的理由是，女懷清臺歷史以來就在長壽。自古以來，皇帝為表彰一個人的德業(yè)而修建石碑、牌坊等紀念性建筑，往往選擇在這個人的故里。從這個意義上說，巴寡婦清的籍貫理應是今天的重慶市長壽區(qū)，而不可在其它地方。
除了籍貫之外，巴寡婦清的姓氏也一直是個謎。
一種說法，巴寡婦清有名無姓。清，是巴寡婦清的名字。但由于古代婦女地位卑微，因而沒有姓氏。
另一種說法，巴寡婦清姓巴。依據(jù)是巴姓為巴人五姓之首，巴寡婦清乃巴人，當然就姓巴了。
還有一種說法，巴寡婦清姓清。依據(jù)是巴人起源之“武落鐘離山”(今湖北長陽境內)有“清江”，古稱鹽水、夷水，是巴人母親河，巴寡婦清家族當繁衍其岸邊，以河為姓。
專家解讀
先秦時期，姓氏有別。姓別婚姻，氏分貴賤。當時，貴族女子稱姓，男子稱氏。但戰(zhàn)國以后，平民有姓，“百姓”遂成民眾通稱。自司馬遷修《史記》起，姓氏合一。巴寡婦清數(shù)世擅利丹砂，資財不可計量，能養(yǎng)私人武裝，受到秦始皇特殊禮遇，其家庭背景之顯赫可想而知?？梢?，巴寡婦清不僅有姓，而且一定是大姓。
那么，巴寡婦清的姓氏到底是什么呢?
有專家發(fā)現(xiàn)，巴寡婦清的姓氏，就藏在“女懷清臺”四個字中。
“女懷清臺”這個專用詞語，有其特定的內涵。女，指性別;清，是名字;臺，乃建筑。但“懷”字到底什么意思，卻不易講清楚。
專家解讀
準確理解女懷清臺的特定內涵，是破解巴寡婦清姓氏的關鍵?！皯选钡脑~性，可作動詞，可作名詞。如作動詞，則“女懷清臺”應理解為“女子懷念巴寡婦清之臺”，這顯然不符合秦始皇立臺之初衷。如作名詞，作胸懷之懷，講不通。如果當作姓氏之懷，文意就會立變通暢。
劉攽，北宋中期的著名史學家，曾協(xié)助司馬光修纂《資治通鑒》。他在《女貞花》一詩中寫道:“巴婦能專利丹穴，始皇稱作女懷清?！笨梢姡芭畱亚濉比譃榘凸褘D清之稱謂。
中井積德，是日本十八至十九世紀之際的史學家，他在研究巴寡婦清時有這樣一個發(fā)現(xiàn)：“懷，疑女之姓氏?！?/span>
中外史學家的研究，讓我們終于發(fā)現(xiàn)，巴寡婦清原來是一個懷姓女子，她的名字叫做懷清。
長期以來，巴寡婦清的家族背景，是學術界十分感興趣的問題。巴寡婦清姓懷的確立，為我們了解巴寡婦清的家族背景，提供了新的依據(jù)。
《漢書?高帝紀》載，劉邦稱帝后，模仿秦始皇的措施，把全國各地的大姓人家遷徙到關中：
(九年)十一月，徙齊、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懷氏、田氏五姓關中，與利田宅。
懷，是中國古代起源很早的姓氏，春秋戰(zhàn)國時期，成了楚國的大姓，演變成了一個很大的家族。從巴寡婦清家族很早得到丹穴，而且“擅其利數(shù)世，家亦不貲”的歷史看，這個家族曾經從楚國西進到大巫山地區(qū)從事丹砂的開采經營，并掌握了先進的醫(yī)術，并積聚了很大的家族勢力。
然而，作為一個來自于楚國的大姓，懷姓又怎么變成了當時巴郡之地的一個大姓的呢?據(jù)專家研究，這與戰(zhàn)國時期曠日持久的巴楚戰(zhàn)爭和峽江地區(qū)“半巴半楚”的人口結構有關。
顯然，巴寡婦清家族，是一個從楚國進入大巫山地區(qū)經營丹砂和長生之術，進而又從三峽地區(qū)溯江而上，遷移到今天重慶主城周邊的醫(yī)藥豪門。
有專家發(fā)現(xiàn)，今天的重慶市長壽區(qū)，是全國唯一的一個以長壽二字命名的城市。而兩千多年前，以經營養(yǎng)生長壽醫(yī)藥聞名的巴寡婦清家族，又曾經以長壽之地作為大本營，這兩者之間，難道是歷史的巧合嗎?或者，他們之間是否還存在著某種內在聯(lián)系呢?
專家解讀
當今中國，還沒有第二個城市名字叫長壽。尤其值得注意的一個現(xiàn)象是，歷史上凡是叫過長壽的地方，都曾經因為重慶的這個長壽而改名。如湖北鐘祥，自西魏大統(tǒng)十七年(公元551年)置長壽縣， 唐宋因之， 存續(xù)時間長達800多年，明朝初年廢止，顯系讓名于長壽。黑龍江延壽，清末曾經置長壽縣，民國初年，因與今天重慶的長壽重名，于是從長壽改為延壽。
有專家分析，今天的重慶市長壽區(qū)，其名字的來源最早可以追溯到巴寡婦清。
歷代《長壽縣志》均記載長壽得名的原因，是因為“城北有長壽山，居其下者，人多壽考”。但是，這個地方的人為什么壽星眾多，卻沒有人作出相應的解釋。
隨著巴寡婦清及其家族歷史面目的日漸清晰，我們恍然發(fā)現(xiàn)，這座天下唯一名叫長壽的城市，遠在兩千多年前，就是重慶這個中華養(yǎng)生長壽圣地的核心區(qū)，巴寡婦清的出現(xiàn)，恰好是長壽曾經作為中華長壽圣地核心區(qū)域的標志。
不可否認，巴寡婦清及其家族在長壽經營的養(yǎng)生長壽產業(yè)，為長壽這片熱土留下了寶貴的養(yǎng)生長壽文化傳統(tǒng)。
漢代涪陵以丹砂出名，宋代的大文學家蘇東坡還在《東坡志林》中盛贊涪陵丹砂。事實上，今天的長壽，歷史上長期歸涪陵管轄，可見，長壽盛產丹砂的歷史源遠而流長。
養(yǎng)生醫(yī)藥在長壽的傳承，還孕育了眾多的長壽老人。
譙定，出生于長壽的北宋著名理學家，是一位高壽的智者，明朝大學問家楊慎曾經稱贊他“年百廿歲，有嬰孺姿”。
而今，在重慶市長壽區(qū)的城市中心區(qū)，有一個寬廣的壽星廣場，廣場中央聳立著一尊高大的壽星老人雕像，象征著這個地方人多壽考的歷史和現(xiàn)實。
長期以來，人們對巴寡婦清作為寡婦的身份，一直保持著濃厚的興趣。但是，巴寡婦清的寡婦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卻是一個不易說清楚的問題。
按照中國傳統(tǒng)的一般性理解，寡婦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夫死不嫁;一種是離異獨居。
然而，甘肅武威漢墓出土的《王杖詔書令》簡冊，為我們重新認識巴寡婦清的寡婦身份，給予了全新的啟示。
《王杖詔書令》是西漢文帝頒布的關于老年人的優(yōu)待政策，其中有這樣的條款：
年六十以上毋子男，為鰥;女子年六十以上毋子男，為寡。賈市毋租。
可見，秦漢時期，寡婦，是對六十歲以上無子女女性的特指。這樣的女子經商，國家還會給予免稅的優(yōu)惠。
這，也許就是巴寡婦清真實的寡婦身份。
盡管，時至今日，由于史料記載的不足，人們對巴寡婦清的很多情況還不甚明了，但是，放眼歷史長河，我們發(fā)現(xiàn)，兩千多年來云遮霧礙的巴寡婦清，她的形象正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高大：
巴寡婦清，不僅是中國最早的女企業(yè)家，而且是中國歷史上杰出的醫(yī)藥養(yǎng)生大師，不愧是中國的養(yǎng)生長壽之祖。
2012年3月2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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